青山有鹿

你不懂我夕阳西下的本体论【杜霖现代AU】

第十一章

 

压力锅叮的一响,惊醒了睡着的杜见锋。

他躺在沙发上揉揉眼睛,一整夜窝在沙发上凑合着睡觉,现在全身又酸又疼。脖子好像也落枕了,拧来拧去都不舒服。杜见锋慢慢坐起,把身上胡乱盖着的毛毯踢到一边,衬衫揉得皱皱的,今天是没法继续穿了。他一面抻着懒腰一面走进厨房,压力锅蓝色的指示灯显示着食物已经做好。他按下排气按钮,蒸汽剧烈的从排气口奔涌而出,嘶嘶的声音让人觉得聒噪。

杜见锋关上厨房门,隔绝了一部分噪音。他进了卧室,关上开了一宿的夜灯。七点整的北京还没有大亮,朦胧的紫色由东到西的弥漫在天幕。启明星疲惫的眨着眼睛,城市才刚刚醒来。

杜见锋轻手轻脚坐在床边,蓝白条纹的被子里睡着一个人。那个人睡得很香,年轻的脸舒适的掩在被子里,呼吸均匀绵长。

杜见锋摸摸对方的额头,没有发烧。温热的额头和硬刺的头发让他一大早就开始心猿意马。昨晚许一霖到底是撑不住了,车还没到清大就沉沉地睡熟。那时的杜见锋十分不放心让许一霖一个人回去,他突然忧心不已,并执拗的认为如果叫醒他,再看着他走进清大,这个孩子肯定是要出事,而且是出大事。

于是他决定先把熟睡的人带回自己家,至少要劝他吃些东西,看到他情绪好转才能放人。李清江帮着杜见锋把人架到床上。杜见锋不会熬粥,又懒得守在锅边盯火候。认命的李秘书只好在商场关门前买了一只压力锅送上来。压力锅黑白配色,放入大米就开始定时。杜见锋看着沉睡的小孩儿,觉得他这一觉至少要睡到天亮。他预约了五个小时,压力锅红色的预约指示灯在黑暗的厨房独自闪烁。他给李清江下了班,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屋子,又翻出毛毯盖着。他得睡沙发了,小孩儿在卧室睡得天昏地暗。

「再睡会儿」杜见锋轻轻说着,即便他知道许一霖根本没醒。他悄悄退出屋子。

厨房聒噪的排气声停了,只剩下满室醇和的大米香。

 

许一霖睁开眼,明晃晃的日光从北面的窗户照进来,挥洒在床上,极为温暖,极为光明。他打量着陌生的环境,这绝不是他住的学生公寓。

被子上有很淡的烟味,床头柜上摆着烟灰缸和一个闹钟。九点半,闹钟嘀嗒嘀嗒的走,灰白的底色上有一根活泼的秒针。

许一霖坐起来,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睡在了哪里。他正努力地揉眼睛想清醒些的时候,卧室门口站了个人。

「小许睡醒了?」

许一霖抬头看看,是杜见锋。

「吃点东西?我给你弄杯水,等着啊!」

杜见锋疾风一样出现,又疾风一样消失。等他再回来,一手端着个碗,一手拿着杯水。

「要哪个?」他闯进卧室,两样东西连同他手指上的烟味一齐冲入许一霖的感官。

『喝水吧』许一霖眨眨眼,拿过水杯。

 

「再喝碗粥」杜见锋把喝空的杯子接过去,把粥塞进许一霖手里:「熬得还行,我刚喝了一碗,熟了」

许一霖看着这个把生熟作为区分食物能不能入口标准的男人,突然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。

他端着粥碗的手努力保持着平衡,却还是抑制不住两手的颤抖。杜见锋没有笑,而是把那碗碍事的粥拿走。研究表明一个人对于真实情绪的释放仅有五到六秒,之后的情绪释放多数是处于现有境况下的伪装。杜见锋照旧一手杯子一手小碗的消失,任凭许一霖在大笑之后把自己深深埋进被子。

「擦把脸」杜见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,手里攥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毛巾。许一霖在被子里拱,最后终于露出了脑袋。杜见锋把毛巾扔在他脸上,热气让盖着毛巾的男人舒服地叹了口气。

「让让,我得把被罩拆下来」杜见锋拽着被子,许一霖极为配合的挪动着身体。他把两只手覆在毛巾上,正仔仔细细地擦拭。

杜见锋拆了被罩,就把它团成一团扔在地上。他的家在北三环,透过东面的窗户可以看见熙熙攘攘的三元桥。早高峰刚过,只有几辆公交车不紧不慢的开,远远有公交报站的广播传来。杜见锋随意地叠了叠被子,捡起被罩出去。许一霖擦完了脸也下床,弄得人家被子里全是鼻涕眼泪的罪魁祸首极为乖巧的跟到了洗手间。

罪魁祸首看着杜见锋打开洗衣机把被罩扔进去,然后开始加水加洗衣粉。八公斤洗涤容量的洗衣机仅仅处理一个被罩未免大材小用,杜见锋看看罪魁祸首,问他:「你有要洗的衣服没有?」

『我?我没有要洗的』

「光洗个被罩,亏了」

『枕套什么的也洗了呗』

「去给我拿来」

许一霖踅回卧室,几下拆了枕套,看着床上只剩下光秃秃的被芯枕芯,干脆又把床单撤了。

杜见锋满意的接过许一霖收集的物资,一次性塞进洗衣机。柠檬味汰渍飘起淡淡的香味,许一霖帮着把洗衣粉橘黄的袋子用塑料夹夹好。

『江中牌健胃消食片』

「健胃助消化」

『放心又有效!』

「放心又有效!」

两人念完广告词对视一眼,完成了全世界人民都期盼的精神领域大团结。

『你也爱背广告词?』

「闲的没事喜欢背」

『孩子感冒老不好』

「多半是肺热」

『清肺热,用葵花牌小儿咳喘口服液!』

洗衣机吞吐着浊水,翻搅着床单。洗手间西面的小窗户半开着,能听见大马路传来的城市噪音。而守在洗衣机边上的人却沉浸在背诵广告词的欢快中,陶然忘机,乐不思蜀。

 

等到床单被罩洗净甩干,两人合力将它们挂到阳台之后,杜见锋才突然想起很重要的问题。

「小许,你今天不上课吗?」

『今天没课,』许一霖抻着床单湿重的边角:『杜先生今天不上班?』

「说好了,如果李秘书不找我我就不用去」杜见锋接过被许一霖抻得平展的床单挂上晾衣杆:「你老叫我杜先生,显得特别生分」

『那叫什么?』

杜见锋挂好床单,顿了顿说:「就叫杜哥吧,我比你大」

『行,杜哥』许一霖喊了一声,『杜哥,待会儿我就回学校了,晚上得去跑家教,这几天一直请假,家长都有意见了』

「还说呢,你是怎么病的?」

许一霖脸上突然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,他所回避的问题再度被摆到眼前。

杜见锋看着刚才还聊天的人忽而沉默了,想起昨晚小花园里许一霖歇斯底里的哭喊。他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,也很会在适当的时机把握谈话自由的程度。许一霖僵硬的停顿是告诉他多说无益的讯号。杜见锋笑笑,很自然的揉了一把小孩儿的头发:「你们小年轻整天要风度不要温度,冻感冒了吧?」

『我就最不爱穿秋裤。』许一霖马上就着台阶下来,他很感激能有人给尴尬的自己一个台阶下。事实上许一霖并不擅长和人交流,至少不像一般的年轻人那样时新。他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,他有限的前十九年的时光都在同一个地方度过。虽然董宛芳对儿子付出了全部的爱,但董宛芳自己也只是一个十八岁就生下孩子的受骗了的母亲,她并没有太多的人生格言拿来教导他的孩子,她的信条基本就是吃饱穿暖。故而即便许一霖来了北京,也没有在这种浩瀚的人际都市练出一身花言巧语、能言善辩的功夫。他给两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做家教,一小时八十块,而他付出的精力却值得一小时一百五。许一霖没想过要加价,虽然八十块的课时费在如今大学生家教的均价里算是极低的水平,可他仍旧高高兴兴地每周跑四天,也会高高兴兴地把孩子们的数学题库带回宿舍用以备课。

 

全部的寝具晾好,杜见锋就顺带收拾了屋子。他一个人住这间一室一厅,平常的消遣就是躺在床上或沙发上看书看电影。他没弄书房,客厅的沙发边上摆着电脑桌和两个书柜。他习惯于把工作放在办公室完成,哪怕通宵加班,他也不愿带着工作回家。杜见锋对于“家”的定义非常朴素——轻松、自由;工作的压力,人际的往来,他把它们全部隔绝于门外。屋子不大,收拾起来也很迅速。两个男人对整理房间的看法出奇的一致,那就是“扔”。不消一个小时,他们整理了旧报纸旧杂志,旧衣服旧毛巾。杜见锋在卧室擦地,所过之处有滴露除菌液的气味。许一霖坐在地板上整理着书本报刊,捆成整齐的一打好交给废品回收站。

两点半,阳光正好,天气正暖。杜见锋送许一霖回学校。他的车今天限行,公车又跟着李清江去了公司。他只好送许一霖去公交车站。公交站建在商业街上,有家蛋糕房特别好吃。杜见锋去买了蛋糕点心给许一霖装上,嘱咐他到学校记得吃。

下午的商业街很安静,许一霖接过那袋点心,兴致勃勃地打开袋子往里面看。

他瘦高的身体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负影,杜见锋看着许一霖认真打量点心的模样,觉得他真是一个又单纯又快乐的学生。

「小许,我有个事情要和你宣布一下,」杜见锋做了一会儿心理建树,又在心里深呼吸数次。阳光多暖啊,他一定要把他所经历的心灵悸动告诉给他喜欢的小孩儿。

『杜哥你说』

「小许,许一霖,我…」

“——浙江温州,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,江南皮革厂倒闭了!王八蛋老板黄鹤,吃喝嫖赌,欠下了3.5个亿,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!”

街边突然停下一辆小金杯,车门大开,一男一女急急忙忙的把鞋盒摊开,白色扬声器挂在后视镜上。

「我是想说呀,我觉得你…」

“——统统只卖二十块! 黄鹤王八蛋,你不是人,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,你不发工资,你还我血汗钱,还我血汗钱!”

『杜哥,你大点声,太吵了』

「我是说!我对你!我想了好几天我…」

“——原价都是一百多,两百多,三百多的钱包,现在统统只卖二十块,统统只卖二十块!”

『杜哥,车来了!要不你发短信跟我说?』

「啊?车?!」杜见锋回头看看,最不爱来车的五零五路竟然破天荒第一次没等五分钟就来车了!

我操!

『杜哥我先走了,学生家长给我发短信让我五点到,再联系啊!』许一霖跟着人流上车,刷完卡后还在车里晃晃点心,『谢了啊杜哥!』

“——黄鹤吃喝嫖赌,欠下了3.5个亿,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!我们没有办法,拿着钱包抵工资,原价都是一百多,两百多,三百多的钱包,现在统统只卖二十块!”

杜见锋目送五零五路绝尘而去,咬牙切齿:黄鹤!老子从此跟你不共戴天!

==未完待续=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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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章比较沉重

所以欺负旅座开心一下..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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