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山有鹿

点梗:相亲(糖)

【酒酿,蒸蟹与汤圆】

大姐临出远门之前交待了明楼要带阿诚相亲。眼下她去苏州业已半月,相亲的日子也不紧不慢的到了。虽然临走在车站,阿诚曾说了几次现下不愿考虑儿女情长,然而长姐的热切之心却让他最终还是妥协了。大姐明镜走前嘱咐好几遍,一定要阿诚去相一相,可不好错过了姻缘的。明楼当时在旁侧,嘴边泛起笑意,他是很乐于看到家姐同幼弟这般亲近的。毕竟此刻一别,就真的要许久不相见了。最小的弟弟去了北平,换了身份;最年长的姐姐回去老家,半是逃难半是幽居,恐怕短时不得团聚。临别的车站总归是个充满伤感和不舍的地方,大姐哭了又哭,只心痛着战火纷纷,家不为家;又惦念着明楼与阿诚的安全,恐怕二人被打了冷枪。阿诚欲讨大姐欢心,就暂且答应下来相亲的事,只夸大姐选人的眼光向来厉害,想来是不会差的。大姐听了便笑。火车此时轰鸣起来,车头喷出白烟——是要开了,随大姐一同归乡的下女阿香早早上车,只用大毛褥垫铺好座位,又打开水泡茶。车长站在车头摇铃,明楼同阿诚便一人一边扶了大姐上车。明镜到了车上,还探出手来,握着明楼的叮嘱几句,而后说:「阿诚那件事,你可要仔细记着别忘了呀!」

 时至当下,相亲的日子就这样如约而至了。下午阿诚进办公室汇报工作,明楼听完之后就留了他,阿诚以为有任务下达,便打了十二分精神细听。然而明楼却放松神色,只问他今日晚间想吃些什么。阿诚不解,就答回去看看家里菜窖,有什么便做什么。明楼听了就笑:「自己答应的大姐,现下到忘个一干二净」

 阿诚一愣,恍惚记起什么,又看看日历,这才想起今日是当初答应大姐相亲的日子。整个人便垂头丧气起来。他往门外听听,觉得暂时无人进来,便一改往日明秘书长的强干精明,只悄悄凑到明楼桌前,脸上不好意思起来:「我那是随口答应的大姐,不是真要我去见吧?」他说这话的时候,倒不像是个特工,而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年轻人了。明楼本来要笑他犹犹豫豫不成样子,但一抬眼见他这般手足无措,心下却忽而什么也说不出。阿诚自十岁来明家,如今业已十七年。起先瘦小的孩子如今也出落得一表人才了,只是生逢乱世,终身大事竟然没个着落。如若放在寻常人家,阿诚这般的人品样貌,怕是早就成家立业,儿女成行了。他又就着天光仔细打量阿诚,忽见阿诚的额角似乎有了一根白发,明楼就站起身,然而光线一转,那根白发却又看不见了。他见阿诚还想推脱,便挥挥手:「答应了大姐,不好推辞的。再说只是去见见,又不是叫你立时三刻就娶亲的」。阿诚见明楼这样说,还想再辩解两句,明楼却支开他,只说让他回去把下午的工作赶着做完,下班了先回家换换衣服,而后便去缀锦酒楼吃饭的。

 阿诚听明楼语气坚决,便也不再说什么,只是暗自撇撇嘴,拿了几分文件走了。及至晚间下班到家,明楼就催他换身衣服,嘱咐要换身鲜明时新的,似乎兴致很高。然而实际上明楼并非是来了兴致,只是觉得这许多年颇为对不起阿诚。他最小的弟弟明台他也对不起,他的大姐他也是对不起的。明家风雨飘摇数十载,最后只剩了明楼一条血脉,然而他却把自己投到战争中去了。他原以为自己参了战,阿诚与明台还可以继续走大姐所希望的那条路——即便阿诚同明台并非是明家正统,但在这乱世之中,正统与不正统到显不出有多重要,只要大姐高兴,合家团圆也就够了。然而先是阿诚于巴黎入党,与他竟然最后站到了一条船上;而后回上海,家中的幼弟明台也入了军统,整日也是把命放在刀尖上过活。明楼起先是惶惑的,两个弟弟同自己最后竟然都是殊途同归了。但他也庆幸,也欣慰,毕竟是明家教出来的孩子,一腔报国的热血到是同自己一样的。及至后来得知大姐也是暗中资助着战争军需,明楼更觉得在这样的飘摇乱世,如此拳拳之心的家人实在难得。他也由此更珍惜他们,生怕这样一个血脉相通的家在乱世中湮灭。然而时至现下,这个家却不成个家了,明台远走,大姐远走,原本就不算热闹的家现而更空空荡荡了。白日里明楼与阿诚上班,只留下这个空壳子,晚间他们下班,除去聚在一起吃饭,便也是各自回房。有时明楼从书房出来,得见客厅里只一盏灯,先前过年时阿诚画的《家园》在墙上挂着,灯光照不见它,只能看见画中朦朦胧胧一片影子。明楼就想,这样安静的一栋屋子,分明已不是孤独,而是寂寞了。

 阿诚换了新衣,便自楼上下来,却见明楼在厨房里。他有些奇怪,想着大哥刚才还催得紧,现下却跑到厨房不紧不慢的忙活起来了。他走进去,看见明楼搅和着一小锅沸汤。明楼听见响动便回过身,只说时间尚早,煮碗蛋花酒酿来吃;又说阿诚在外面跑了一整日,眼下天气甚寒,需暖暖胃。说话间便关火,又把酒酿分在两个小碗里。厨房灯火明黄,兼以又暖,两碗酒酿米粒分明,中间又有黄白的蛋花,蒸汽漫漫,是很好看的。阿诚便端了一碗,酒香醺和,清气和甜味也招摇过来;他喝了一口,烫而甜,的确是暖胃的。二人站在厨房,彼此静默无言,唯可闻细微的啜饮声。厨房因有了人气,又烧了火,倒没有往日里那般冷清了。

 待到二人到了缀锦酒楼,已是晚上七点了,约的是七点一刻。总不好叫女方等着。明楼便和阿诚快步上楼。店里的招待把他们引到包厢,只说还没有人来。二人便落座。不多时女方的人也到了。包厢中坐了四个人,一时间就热闹起来。来相亲的姑娘姓贺,祖籍宁波,说话细细软软,颇有书礼之家的风范。同贺小姐一起来的是贺家长嫂,贺家做丝绸生意,与明家相熟,两下里往来就有意想要结亲的。正在说话间,招待叩门,只说要上菜了。一时间两个招待捧了八菜一汤进来。缀锦是做宁波菜做得好,河虾蟹子,红红艳艳的落在白瓷盘里,又撒小葱,浇些明油,果真是如缀翠锦。阿诚知明楼喜食蟹,却嫌剥蟹烦人,就径自剥了一壳蟹肉递到明楼的菜碟里去。而后又帮贺小姐同长嫂用公筷布了几样菜。他本就不是多言之人,故而布菜之后也没有什么想说的,只夸几句菜品不错罢了。四人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谈起来,长嫂便也不再提想要结亲的话头了,只随便闲谈,说着贺小姐与阿诚年龄不当,似乎也是不合适的。阿诚听及至此便悄悄出口长气,只道这一关在大姐那里总算是过了。用过晚饭,贺家的司机便等在门外,长嫂只说留步,就带着贺小姐走了。阿诚知是没有相上,心中倒觉得一块石头落地。只等着回去给大姐打个电话,却少不得要被大姐数落一通的。

 明楼见贺家的车子开远,便问阿诚感觉如何。阿诚只说的确还是不想现在就谈儿女情长,又说眼下即便贺小姐满意,自己也是不能够的,毕竟他的身份,他的工作,他的信仰,都叫他此刻拿不出余暇来思量人生大事。明楼听着,起先有些皱眉,而后便舒展开了。他了解他这个弟弟,虽然个性温和柔驯,但也是执拗的。他若说现下不想,那就一定是不想。明楼这样看着阿诚,忽而就又想起这个孩子当年倒在自己学校门口,被自己带回了家,这样一晃也十余年了。当年的孩子如同幼苗一般弱不禁风,而现在也长成了一尾劲竹了。明楼便拍拍阿诚肩膀,只说等到胜利了,他便要去寻一处「家园」,到时带着大姐与阿诚、明台同住。阿诚的眼中煜煜有光,便说等到抗战胜利,他就和大哥一同去寻「家园」,在园中植牡丹兰草,还要辟一处幽静竹苑,修葺凉阁,溽暑便可给大哥消夏。二人相谈甚欢,也不着急回家,便信步在街上闲逛起来。阿诚就说方才晚饭食蟹,所用的是醯醋,恐晚上胃里反酸,提议去热热吃碗汤圆压下去,明楼应允了。就与阿诚去了街边食摊,叫汤圆两碗。时序已是隆冬,路边食肆的蒸汽只在开锅时候才会团团冒出,冷风一过,便凝冻在食肆的布幡上。那蓝白颜色的布幡,因一整晚都受着凝冻的水汽,便沉沉地垂下头来,没有白日里那般轻飘的美态了。

==(完)==

谢谢点梗小天使 @落叶飞舟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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