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夜人【日式小说叙事风格·凌李】
最后一班地铁开走的时候，从车站橘黄色招牌的便利店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青年。
「糟糕，忘记拿筷子了」他嘟嘟囔囔的，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走出去了几十米，这个人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，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急匆匆的按照原路返回。
便利店的员工打开抽屉，稍微惊讶了一下。
「竟然已经没有木筷子了，给您勺子可以吗？」
青年稍微犹豫了一下，刚要点头，就进来了另外一个人。
「请问，还有盒装晚餐吗？」
店员点点头，那位客人便径直往放着晚餐的保鲜柜去了，店员只好对先进来的青年说：
「不好意思呀，我这就去拿库存的筷子来，请您稍等一下吧」
原来一开始就有库存的筷子呀，只是在敷衍我才说没有了吧？青年稍微有点皱眉，便把自己的盒装晚餐放在了收银台上。
「真伤脑筋，这个东西我吃完不消化呀…..」挑选晚餐的人站在保鲜柜前，声音很小，但还是被黑夹克青年听到了，大概是因为夜里太安静，这间便利店太小了吧。
「只有韩式鱿鱼盖饭，和奥尔良鸡腿套餐了吗…..」那个人还在保鲜柜前挑选着，「那就吃方便面吧」他好像彻底放弃了，却在转而往方便面陈列架走过去之前，用手顶着胃部，弯了弯腰。
「不要紧吧？」一直因为无聊而观察着他的青年开口问道。
「嗯…..说是不要紧…..不过……」那个人好像痛得十分严重，不一会儿就已经是满头的冷汗了。
「我说，你这样是不行的吧？」那个青年已经走过来，用力架住病人的手臂了。
「我送你去医院吧？要叫救护车吗？」
「不用….给我杯热水喝吧…..」病人似乎已经习惯了，虽然疼得厉害，但神色却没有表现出慌乱。
先开始去后面取筷子的店员这时候出来，那位青年马上对她说：「请马上帮我倒一杯热水，这里有人生病了」
店员倒了一杯开水送过来，又从后面的休息室里拖出了一把带靠背的椅子。
「用不用叫救护车呀？」
果然没有经验的人都是首先想到叫救护车呢。那位病人喝着热水，又从口袋里摸出药来吞下去，微微摇了摇头：「不用了，我自己就是个医生」
青年似乎也没有处理这样病人的经验，但他还是努力架着对方的手臂，好像手一松那家伙就会滑下去似的。
过了大概有十五分钟，那个病人的脸色终于好多了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掉额头的冷汗。
「你好些了吗？」黑色夹克青年问道。
「已经不要紧了」
「那我松开手，你自己坐稳好吗？」
其实你刚才就可以松开啊。病人抿了一下嘴唇，似乎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，他点点头：「没问题了，我可以自己坐着」
青年慢慢松开手，离开对方手臂之后就用两只手交互揉捏着。
「手都僵啦」他一面揉着一面抱怨：「我刚才用了很大力气扶着你呢」
可是你只是在和我较劲而已吧。病人又抿了一下嘴唇，好像天气特别干燥似的。
「啊啊，盒饭都凉透了」青年这才想起来自己回到这里的初衷，他拿起收银台上的盒装晚餐，因为是用微波炉加热的，冷下来之后水汽全部凝结在盖子上，已经开始滴进下面的饭菜里了。
「这不就是水泡饭吗？」
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，这个家伙还真是容易夸大其词啊。坐在椅子上的病人用手揉了揉刚才疼痛不已的胃部，果然止疼药吃下去就能稍微缓解病痛，现在已经不怎么难受了。
「再买一盒也吃不了啊」那个人还在抱怨。
「不然我请你吃点什么吧」一直没开口的病人说话了。
「刚才还真是多亏你了」他看着那个青年要开口说话的样子，马上补充道：「我已经没关系了，这个时候喝点热粥就更舒服了」
青年十分不情愿地指着自己的盒饭：「可这样我的盒饭不就浪费了吗？」
「那个的话，不然我买下来吧」那个人掏出钱包：「如果是奥尔良鸡腿套餐，我拿回家热一热，明天的早饭就有了」
「可你不是吃这个不消化吗？」那个青年想起刚才这家伙站在保鲜柜前的抱怨。
被戳中了短板的人愣了一下，钱包拿在手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。
「那…..我教给你一个简单的办法热鸡腿吧，不是非要在微波炉里才能热」这个人站起来，抬手看了看表，已经在这间便利店耗费了二十分钟了，今天又弄到这么晚啊。
那个青年点点头，他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，已经十二点了，这么一来晚上又要熬到很晚才能睡了呀，真是够沮丧的。
店员小姐的手机游戏一直不停地响着音乐，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陌生的客人。她玩完最后一局，发现店里已经空了，椅子被摆正，上面还留下一张写着“谢谢”的便签纸。
黑夹克衫的青年抱着盒装晚餐，跟在刚才那个家伙的后面。
「你是有车的啊？」
那个人回过头：「有什么不对的吗？」
「有车的话为什么要去地铁站下面的便利店买晚餐啊，回家吃不就好了吗？」那个青年有点不可思议，仿佛便利店门口写着“禁止非搭乘地铁人员进入”似的。
「回家没有晚餐可吃，所以才来买啊」那个人打开车门：「不过，已经很晚了，我也就是请你去一间粥铺喝碗粥而已，不嫌弃吧？」
「有的吃就可以啊！」青年高高兴兴地上了车：「最重要的是你请客，不是吗？」
这个家伙到底是多喜欢吃白食啊。那个人发动了车子，大概七八分钟，就到了他所说的粥铺。
「很抱歉啊，就只是喝了粥而已」两个人喝完粥，和老板道别。
「鸡肉卷饼也很好吃的！」青年有些意犹未尽，「果然午夜的城市里，总归是有守夜人在开着慰藉候鸟的铺子啊」
「这也太夸张了吧？」请客的家伙说道：「守夜人，候鸟什么的，太象征主义了吧」
「这是浪漫主义吧？」那个青年反驳着：「守夜人和候鸟，远比“路摊老板”和“加班族”更让人觉得生活美好呀」
「唔，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也……」
「而且，其实你的职业，也是能用我刚才的浪漫主义表现的吧」青年确认了一次：「你是医生对吗？」
「的确是」
「那你不就是“白衣天使”吗？」
「的确一直是把我们叫做白衣天使的」那个人点点头：「那你呢？」
「我的话就是“巡夜人”啦」
「“巡夜人”？」
「我是警察呢，警察有的时候不就是巡夜人吗？」
这个警察真是少见的浪漫主义。医生这么想着，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车边。
「那么，我送你回家吧」医生打开车门。
「我家很近的，我走回去吧！」警察先生掏出一根烟点上：「吃得太饱，走一走还能消化」
「你好像是吃的不少呀」医生并没有客气：「而且还是我请客呢」
「就因为是你请客呀！」那个人一说话就开始喷出烟雾，像是被包围在白色的镜头蒙布里了。
「好吧，那么，我走了」医生上了车，又放下了车窗：「烟的话，少抽一些比较好吧」
「好！」可是并没有真的听进去的样子。
「那，再见吧」
「慢走啊」
车子越开越远了，后视镜里已经看不到那位青年的身影了。
医生开着车，忽然发现那位青年的晚餐还放在自己车上。
送回去的话来不及了吧？他缓缓停下车子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来。
晚饭已经请客不少了，这份盒饭就算是我的了吧？他默默想着，就着路灯看盒饭上的价签。
果然是奥尔良鸡腿套餐，说起来，刚才那家伙也是吃的鸡肉卷饼呢。
原来喜欢吃鸡肉啊，那位警察先生。
他熄掉火，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摸出烟来，不过在车子里吸烟空气实在太差劲了，他就从车上下来。
一阵猫咪的叫声从灌木丛里面传出来，这么安静的夜里，这样的猫叫还真是异常清晰呢。
「饿了吗？」他往灌木丛里看了一眼，一只随处可见的野猫正看着他的眼睛。
「把鸡腿吃了，没问题吧？」医生并没有养小动物的经验，他用手拎出鸡腿，放在离那只猫很近的地方。
野猫嗅了嗅，又抬头看了他一眼，紧接着就开始埋头大吃起来了。
也是个爱吃鸡肉的家伙呢。医生点起了烟，靠在车门上。
「你也是“巡夜人”吗？」他这么问道。
可惜猫是听不懂的呀。
巡夜人的话，很少知道晒太阳是怎么一回事吧。他突然有点感慨起来了，大概他也变得浪漫主义起来了吧。
==完==
果然还是写作最能让我感受到轻松和快乐啊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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