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山有鹿

你不懂我夕阳西下的本体论【杜霖现代AU】

第七章

 

杜见锋捏着塑料袋的提手,再次站在了清大门口。

十五分钟前他恬不知耻的给许一霖打了电话,说已经到清大南门,这回去上海公干带了不少吃的,吃不完,想着拿给许一霖尝尝。

这是个绝佳的理由,既不会给人造成刻意送礼的假象,也不会让接受者有什么压力。反正是别人吃不完的,就顺便分给你一些。许一霖估计在宿舍,闹哄哄的是男生们打游戏的背景音。杜见锋看看表,下午三点五分,许一霖答应了这就出来,见面时间保守估计是三点半,在校门口例行寒暄耗时最长一刻钟,三点五十争取结束会面。

他从来都是理性主义者,时间力求分秒必争。和许一霖会面最长不要超过四十分钟,这样就不至于被对方认为是个青年话痨。会面中保持得体微笑、提供社会经验的合理提点、附赠百分之十五的心灵鸡汤和适度的幽默感,这是一个身经百战,北京地区市场部一线产品经理的基本素养。

杜见锋抬手胡噜一下干净松散的头发,握紧了塑料袋白色的、柔软的提手。

 

许一霖从学校出来,也拿着塑料袋,像是刚刚从校园超市采购归来。他远远地看见南门站着一个人,背对自己,身量精壮且高,不合时宜的提着一个塑料袋子,站得笔直。

许一霖迎过去。

『杜先生』

杜见锋马上转身,步伐之急切甚至让脚边带起一小阵喧嚣的土尘。许一霖在心里吐吐舌头。

『杜先生这是…..开完会来的?』

杜见锋就着许一霖疑问的目光低了低头,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。

纯黑西装,白衬衫黑马甲,西服外套敞着口,马甲上黑色的扣子圆润发亮。黑色暗纹领带,还别着一枚亮闪闪的领带夹。难怪许一霖以为他是去哪里开会,这样正规到一丝不苟的装束,出席的会议至少得是国宴级别。

「不是,不是,我这是….」杜见锋想了想,改口道:「是,我刚开完会,顺便来的」

『那得多歇歇』许一霖没再往下接话,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。

「我去上海…买了点儿东西」杜见锋把塑料袋摇得哗哗响,袋子里的七宝方糕探出一小点塑封的包装。

许一霖即便再躲杜见锋,面对人家这么古道热肠也没办法推辞。塑料袋挺沉,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,细看都是吃的,还都是正经有名的上海特产,和随随便便在旅游服务局买回的千篇一律的食品不同。许一霖老家离上海并不远,小时候也常常在弄堂里看见别人吃那些颇有名气的上海小吃。他接过塞得满满的一兜食物,心里默默认定了杜见锋“顺路来”“随便买”“吃不完”是三条谎言。他挺不好意思的晃晃袋子,终于露出个一如从前的微笑:

『谢谢杜先生了,还麻烦您特意来一趟』

「别客气」杜见锋看着久违的笑容,心情突然大好,于是乘胜追击:「三点多了,要不喝个下午茶?」

许一霖心说我一猜就是这个,但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。杜见锋心里炸了几炮烟花,霞光万道瑞彩千条,他拿过许一霖手里的袋子:「走,先放我车里」

许一霖松了手,看着杜见锋打开车门,把东西放在后座。对方还没说话,他就开了口:『杜先生,要不你跟我去办点事,办完了再喝?』他看看手表,三点多,原本他也是要这个时间出去办事的。

「行啊,来,上车,去哪儿?」杜见锋一口答应。

『不用上车,就在南门』许一霖从车上拿下自己带过来的塑料袋:『走路十分钟』

杜见锋便跟着许一霖,陪他办事。清大南门和杜见锋从前记忆里的南门不一样了,不少店铺换了老板,像是以前的米粉铺现在是个饰品店,而以前卖打口碟的小门脸现在改卖炸鸡排。许一霖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,年轻、自由、活泼,像一颗春天落下的雨滴,融在生机勃发,属于年轻一代的二十一世纪。烤串店的门口有两个小工坐着串肉串,手机里闹闹哄哄公放着一首流行的歌。

『行,到了』许一霖停下,回头看看杜见锋。杜见锋没明白,这明明是跑到个包子铺的后门来了。后面挺脏,浊水横流,还有蜂窝煤混合蒸汽的烟火气味。杜见锋不懂这里能办什么事,按说想买包子也不能绕到人家后门来买呀。

『大一,大二!』许一霖轻声呼唤着,手里的塑料袋抖得飒飒响,然后两只脏污却活泼的小毛球从不知道哪里一蹦一跳,一前一后的跑出来。

许一霖高兴地蹲下,大一大二围着他打转。这是两只很小的狗,也就三四个月大,营养不良和没人洗护让它们的短毛结成一块一块,还沾着煤灰和枯叶。许一霖帮它们摘了毛上挂着的干叶子,从塑料袋里拿出面包,撕成小块喂进它们嘴里。

杜见锋抻了一下裤子,也就势蹲下,许一霖手腕上挂着塑料袋,里面还有一块面包,他伸手想拿,被拦住了。

『不给这个,它们俩吃这一块就够了』许一霖把手里的面包分了一半给杜见锋:『来,你也喂』

杜见锋接过块面包,也学着许一霖的样子撕碎了喂进小狗的嘴里。要不说狗是人类的朋友,一大一小两只小脏狗一点不认生,两张小嘴一口一口的接过面包吃得不亦乐乎。杜见锋伸出手揉着它们的脑袋,小狗用湿润的鼻尖磨蹭着他的手指。

『大一点的叫大一,小一点的叫大二』许一霖指着两只狗介绍,『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,就先这么凑合着』

「我瞧瞧咱叫什么好听,」杜见锋玩心大起,伸手点着大一的脑门。

「这只叫达鲁,这只叫辣皮特,行不行?」

『达鲁…..还不错,可辣皮特是什么意思?』

「我觉得布拉德皮特说快了特别像不辣的皮特」

『…..』

「所以我就觉得是不是它的反义词应该叫辣皮特」

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』许一霖沉默了一瞬之后突然笑起来,他把脸埋在膝盖里,肩膀一抖一抖的笑着,手腕上的塑料袋被这种剧烈地身体起伏带得簌簌直响。两只小狗都抬起头,看着许一霖因为大笑而险些捏不住的面包。

杜见锋有点愣神,他第一次看见许一霖这么开怀的笑脸,他总觉得许一霖这个孩子身上有点生人勿进的光环,可能也因为他是清大的学子,杜见锋一直把他和团结紧张、严肃活泼划等号。他从没见过这个稳重温和的小伙子像个小男孩一样高兴地大笑。杜见锋觉得自己需要来几次深呼吸,他再度单方面宣布了自己心灵的悸动。许一霖渐渐止住笑声,但依旧精神愉悦,他捏捏大一的耳朵,『嗨,大一,以后你叫达鲁!』他又揉着大二的脑袋:『哈哈哈哈,你叫辣皮特!』

 

两个人又逗了一会儿小狗,就起身跟它们告别。小狗依依不舍,杜见锋一手一个的揉着它们的脑袋许诺:「以后有空还来看你们」。他挺喜欢小动物,小时候养过兔子乌龟小鸡小鸭,长大之后就没再亲自养过什么了。达鲁和辣皮特很乖,听杜见锋说完,虽然还是不舍得他们离去,但好歹不再追着跑了。许一霖就七拐八拐带着杜见锋绕出包子铺后门。夕阳晚景落霞缤纷,包子铺蒸腾的热气格外的暖人。他带着杜见锋继续走,第二站,包子铺向西三百米右转,工商支行门口的垃圾桶。那里常年站着一只野生鹩哥,窝做在垃圾桶八米开外的杨树上。

许一霖把另一块面包拿出来,照旧揉得碎碎的,然后用塑料袋盛好,放在垃圾桶的角落里。鹩哥叫希瑞,名字也是许一霖起的,他还尝试着教给希瑞那句赐我力量的经典台词,但始终失败。希瑞并不亲人,看见许一霖来喂食也是远远站着,杜见锋跟它招招手,希瑞干脆直接转过了身子。

『哈哈哈哈哈哈,它不跟人玩的』许一霖又笑了,连喉咙都笑得有些发痛。他摆好了吃的就走,杜见锋跟着,走出大约三十几米,许一霖拽了下杜见锋的衣服,示意他往回看。

『你得走远了它才吃呢』

「还挺有个性」

 

两个人也不提去喝咖啡,而是绕着清大开始随便乱逛。杜见锋想起数年前自己念大学的时候,常常跟朋友们来清大看漂亮姑娘,看完姑娘他们就去喝酒吃烤串,再顺便逛一圈打口碟的小门脸。杜见锋还喜欢摇滚,也会拨几下吉他,打两下架子鼓,也曾吼过朋克就是信仰。后来大学毕业找了工作,这些青春洋溢的时光慢慢就越走越远,最后终于成为了记忆。今天陪着许一霖献爱心,他也找回了久违的蓬勃年少。许一霖带杜见锋去喝了现磨的五谷豆浆,馥郁浓香的五谷让人感到脚踏实地的丰足。两人边走边聊,倒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。要不是李秘书打电话说公司有事,杜见锋觉得他没准能陪许一霖走到地老天荒。

 

送走杜见锋,许一霖拎着一大包吃的回了宿舍。他现在不怎么躲着杜见锋了,甚至还觉得这个年轻有为的产品经理挺有意思。宿舍里就两个人,正如醉如痴的打着实况,许一霖把上海特产放在桌上,招呼他们来吃。

门开了,宿舍长进来,看见许一霖正跟一颗核桃较劲。宿舍长拍了一下他的胳膊:「哎,许一霖,下午有人找你,把电话打到宿管那里了,嘱咐宿管看见你回来一定给回个电话」他一面说一面递过来一张记着一串号码的纸条。

『行,我这就回,谢了啊』许一霖放开核桃擦擦手。

电话打过去,没两下就接了,响起一个陌生的、低沉的男人的声音:

「是霖霖吗?」

『….您是?』

「霖霖啊,我是爸爸呀」


==未完待续=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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