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杜霖校园AU】大龄青年
第二章
「赶紧吃，吃完了好上学，前两天王老师家访说你上课睡觉打呼噜，你可给我老实着点！要是人王老师下回再来还告你的状，你就卷铺盖上院儿里睡觉去！」乔翠云一大早就开始絮叨，小饭桌支在前厅里，上面摆着油条豆腐脑。
其实这也不是个真正意义的前厅，杜见锋家拢共一间房，面朝西南，一天天的黑得像住在窑洞里。窑洞一南一北两张床，杜谷夫跟乔翠云睡大床，杜见锋睡小床，后来儿子越来越大，夫妻俩夜里窸窸窣窣折腾，当着儿子就不好意思再说家里闹耗子，只能中间拉上帘子，掩耳盗铃。现在许一霖来了，乔翠云把家里折叠床支上，摆在帘子里，让儿子和新来的弟弟睡成面对面。
为了表达自己的慷慨大度，杜见锋把许一霖的折叠床推开八丈远，让许一霖将将挤着那层棉布帘子睡觉。
「一霖，豆腐脑好吃吗？你妈在家早起给你吃什么早点？」乔翠云骂完了儿子，给许一霖的豆腐脑里放了一筷子咸菜。
阿姨，我吃不惯咸豆花的！许一霖没好意思说，看着豆腐脑上黄白黑稠的一勺子卤，卤子上又添了一大柱咸菜丝，心里千万般拒绝，面子上却只能拼命大口大口咽，咽完了浮头的咸菜丝，嘴里已经一阵麻木的苦咸。
『我妈忙，早上我们都是买着吃，有时候买吊炉烧饼，就是贵。』
「咱们这儿也有烧饼，哎，还有烧饼夹鸡蛋呢！」乔翠云哗啦又搛一筷子咸菜：「你多吃，甭拘束着！我们家三口人一个月八斤白面吃不完，你哥就是个饭桶！他要在家，菜汤儿都给你拌着饭吃干净了！」
杜见锋一边唏哩呼噜吃豆腐脑一边抬眼斜了斜许一霖，他娘的，瘦的跟小鸡子一样，还敢憋着笑！乔翠云同志思想也有问题！就这么把亲儿子给卖了？这个家待不下去了！
许一霖一大早吃了半碗咸菜半碗豆腐，肚子里胀得要开锅。杜见锋又啃完一个大烧饼，抬手就把小碟里剩下的咸菜往嘴里倒。
「你给你爸留点儿呀！」乔翠云操碎了心：「你爸就在胡同口儿解大手呢！他等会儿回来你让他干啃烧饼？」
「您下回买半斤咸菜吧！我本来就吃得费，三两还不够我一个人嚼的。」杜见锋抹抹嘴，抬手给了许一霖脑袋一巴掌：「走了！」
许一霖大早起脑袋就被抡一巴掌直接懵了，站起来愣头愣脑就跟着人往外走，走到一半又被推回来：「拎书包！」
乔翠云站在饭桌前收拾碗筷，看着儿子对着好姐妹的孩子颐指气使一脸大爷样子，叹了口气追出去，往杜见锋手里又塞了两个烧饼。
「跟你弟弟分着吃，别到了中午就饿成狼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！上课睡觉别老打呼噜影响别人！」
杜见锋看着手里两个温乎的、沾满了芝麻的、棕褐色的大烧饼，一张脸难得的笑开了花：老乔同志还是爱我的！这个家还能再待一百年！
亏得自己在小城里没放松过锻炼身体，大小运动会一路参加下来，冬季长跑还拿过前十名。许一霖一边想一边小跑，追着前面骑着二八大杠哼哼唧唧的杜见锋。
杜见锋的二八大杠是十五块钱从收废品的手里买回来的，当下行话叫“二手”。这辆二手车先经了杜谷夫垃圾站八级吊车工的手给前后掰正，后又经杜见锋、孙马车、孙马车他爸爸孙老板三个人全方位多角度的大修重造，最后终于能吱吱呀呀上路。
上路是能上路，但负重绝不能超过二百斤，不然立刻散架。杜见锋特别宝贝这辆车，骑着它走西串东，他喜欢骑着它徜徉在下午三点多几近空无一人的平安大街，骑三圈，最后停在马路南第九棵老国槐的下面。老国槐和自行车是这个少年对浪漫和美丽的诠释与幻想，他最喜欢停在树下，单腿蹬地，闻着一股又一股国槐树和风摩擦出的树叶味儿，晒着从西面照过来的、又柔又红的夕阳。
他这么宝贝的自行车，那是绝对不能让许一霖碰一碰的，更别提让人坐在上面；但考虑到许一霖一个月要给家里交二十块钱伙食费带住宿费，他又不好意思让后面的小鸡子负重行军。
「你把书包放上来吧！」杜见锋喊。
『我背着挺好！』许一霖不抬头：『早知道是跟着你跑，我还不如直接走着上学呢！一大早就一身汗！身上都该臭了！』
还挺倔！杜见锋吱嘎一下捏了闸，伸手就拦了跑得正欢的许一霖，把他背上的书包扔进了车筐里。
「我这车带人不行，带个东西没问题。」杜见锋往地上啐一口：「再说了，你以为老子愿意跟你一起走？老子那是怕你第一天进学校找不着校门儿！」
许一霖跑得呼哧带喘，懒得理他。他上北京之前就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北京地图，就着台灯研究了好几宿的北京路线，用得着杜见锋这种混着牛肉大葱味儿的人给他指路？
两个人就这样在上学路上僵持着，杜见锋被眼前这个小鸡子的眼睛盯得没了脾气，摸摸兜掏出两个烧饼：「你都吃了吧！算我赔礼道歉，刚才不该让你负重行军那么远。」
许一霖早上咽了半肚子咸菜，这会儿运动下去正觉得心空，便接了烧饼开始啃。牛肉大葱把烧饼捂在怀里，这会儿吃还是热的，又香又软，许一霖啃了几口，顺了脾气，他刚想说两句感谢的话，突然远远地传来清脆的一声：
「杜见锋！你今儿不迟到啦！」
许一霖回过头，三米开外是个女学生，手里正热乎乎捧着一个煎饼。
「嘿！王晓萍，你少说我！昨儿个是谁站在楼道里跟老师说自行车链子掉了的？你撒谎就撒谎吧还得借老子的车卸链子！」
「这不是赔礼来了嘛！」王晓萍从兜里掏出一个煮鸡蛋：「给！我妈早上现煮的，昨儿的事儿谢了啊！」
「客气！」杜见锋大大方方接过鸡蛋，又给捂进了怀里。
王晓萍给完鸡蛋就一蹦三跳的找同学一起走了，她前脚刚走，后脚又有人喊：
「杜见锋！吃了吗？」
杜见锋把鸡蛋揣好，朝着过来的人咧嘴笑：「吃了！」
「谢谢你前天送我奶奶回家！」来人张开手：「百货大楼的椰子糖，张秉贵的徒弟给咱抓的，一手准！给你几块上课吃！」
杜见锋再度大大方方接过来，放进兜里。
短短的上学这一路，许一霖眼睁睁看着牛肉大葱像个大爷一样被夹道欢迎，又有女孩递零食，又有男孩约打球，真没想到讨嫌的牛肉大葱在学校这么受欢迎！
被夹道欢迎了一路的杜见锋大摇大摆地进了学校，许一霖跟他在楼道口分了手；他还得去三楼高一年级组报道，也不知道分去哪个班，老师同学友善不友善，许一霖看着早上从窗户透进来的四月朝阳，想起小南城的这个时候已经春红柳绿，草长莺飞。
早自习的上课铃打了三分钟，高一五班还是乱哄哄得像锅粥。班长喊了几句安静安静，没人响应。
「干什么呢！上不上学了！」女班主任五十多岁，姓王，素来被学生叫山大王，她声如洪钟、气势逼人，门口一声喊，门内抖三抖。
王老师进班，今天天冷，王老师一条黑色工作裤、一双白色旅游鞋，整个人灿烂时尚得像个乡镇企业家，企业家在讲台上把教案捋齐，扫一眼底下坐着的学生们。
「咱们班今天要来一个新同学。」王老师目光威严，把眼皮子底下正抄作业的一个学生吓得缩了缩头。
「进来呀！」王老师对着班门外笑笑，目光威严变成目光和蔼，变脸功力堪称深厚。
新来的学生磨磨蹭蹭进班，小鸡子样，还背着个大书包。
小鸡子进了班，被老师两下就扯到了讲台上，手里塞进去一根粉笔。
「请新同学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，再把名字写到黑板上。」王老师声音洪亮，看着许一霖捏着粉笔，歪歪扭扭写出一笔狗爬字。
「字还是要练练，」王老师点评，又敲黑板：「好了！这位就是新来的许一霖同学，大家以后要团结互助，共同进步。许一霖同学老家是南方的，课间的时候同学们可以向他多介绍介绍北方。好，许一霖，你就坐…」
「老师！我想和许一霖同桌！」杜见锋积极举手。
日了，怎么跟牛肉大葱一个班！小鸡子气愤已极，要换班！要回家！我爱我的小南城！
「好，那你就和杜见锋同学同桌吧！」王老师还挺满意，平常杜见锋这孩子是个刺头，没想到今天还挺给新学生面子。
「小鸡子，以后你就是老子的跟班啦，老子罩着你，你只要负责替老子抄作业做值日就行，不亏待你吧？」
『想得美！』许一霖不为所动，就不信我堂堂许家独苗，高中三年要败在你牛肉大葱的手底下？走着瞧吧！
“一九九三年四月五号，阴。今天是我高中生活的第一天，很不顺利，和杜见锋做了同桌。老师同学都很和善，除了杜见锋，他上课挤我桌子，还把鸡蛋皮塞我位子里，看来明天要画一条三八线。晚饭乔阿姨炸了香椿鱼，很好吃，这是我第一次吃香椿鱼。”
==未完待续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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