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杜霖校园AU】大龄青年
第五章
五月一来，日子就一天天往热里走，三中几个校领导一拍脑袋，劳动节之后就把课间操改成了早操。
三中上早操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五到八点一刻。太阳顺着东面的日轨爬到半空，悬悬乎乎的和地面夹出一个三四十度的倾斜角，早上还有点雾，太阳看着像一颗鸡蛋黄。
早晚还是有点凉，许一霖在上学路上觉出来冷。夏天快来了，老杜家的早点从热汤面豆腐脑改成了烧饼油条配豆浆，撒把盐就是咸的，撒把糖就是甜的，众口不再难调。北方空气老是干燥，屋里四口人睡一宿又热，许一霖早起就咕嘟咕嘟喝水，出门解个手回来嘴又干了，正好乔翠云把豆浆晾得了，不冷不热，端起碗就能喝。
人的肚子才能多点儿大？两碗豆浆带一个烧饼，烧饼在水里泡得再胀胀，许一霖进入五月之后，天天早起撑个水饱，他又坚持晨跑上学，跑到了学校那点儿水饱早就逛荡下去了。
杜见锋骑着破二八，时不时回回头看看跟着一溜小跑的小鸡子。他跟乔翠云解释过：车，那是肯定不能俩人骑车，载重量在这儿摆着，俩人上车那就是有他没我；跑，那就全凭自愿，他可从没放话让小鸡子每天必须跟跑，只能说人家许一霖同学有一颗积极锻炼的心，再加上两人同路的缘，不巧造成了他在前头潇潇洒洒，小鸡子在后面负重行军的后果，若想改变现状共同潇洒，目前的经济能力又不允许。
乔翠云从来说不过这个花言巧语的儿子，可她说了：「那你把车放家里，你俩一起走着上学！正好你们也改早操了，每天七点二十到校，你俩七点出门，时间还掐得正好。」
杜见锋哑口无言，千算万算忘了算身边潜伏的特务——乔翠云单位领班的那口子是三中数学老师，三中有个风吹草动，乔翠云知道的比杜见锋还快。
俩人一起走路上学，理由充分条件合理，大拿出手，全家遵守。
可许一霖却还是照旧跑步，而杜见锋依然骑车，两个人虽然在出门的时候好像结伴而行，实际一出胡同口，杜见锋甩开大步就跑去孙马车家把二八大杠推了出来。
真虚伪！
许一霖看着前面穿件破长袖汗衫的杜见锋大步一跨上了车，猛蹬三圈后直接冲上了马路，心里再度涌起愤怒。
愤怒着的许一霖往地上啐一口，两腿弓字前后开立，后腿蹬地，也一个猛子蹿了出去。
一大早就疾烈猛跑，到了学校交作业、课前准备，到了点又得出门上操，许一霖在第七套广播体操高昂嘹亮的音乐声中，中气十足地打了个大喷嚏。
「小鸡子，你感冒啦？」杜见锋挺不客气，下了操扑通往课桌上一趴。
『起开！』许一霖烦死牛肉大葱这个姿势，三八线全压在那个沉甸甸的大身子下头，就给自己留出半臂那么多的桌子，这么臭不要脸的人，自己也不嫌害臊。
「老子累，趴会儿怎么啦？」牛肉大葱还是一脸疲疲塌塌，昂起脑袋一秒钟又趴回去，眼睛一闭，评头论足：「不温柔。」
『老子的桌子！』
「不友善。」
『你他娘听见没有？』
「不和蔼。」
许一霖深深吸口气，他算是明白了，牛肉大葱就是瞧不起他，仗着自己一身腱子肉就欺负老实人，不给二两好颜色不知道自己姓什么，他许一霖是寄人篱下了，可他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！
铁骨铮铮的汉子抡圆了巴掌，给了杜见锋后脑勺一下。
班里闹哄哄的，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让空气安静一秒钟。
「嘶——不疼。」
牛肉大葱照旧闭着眼，伸出手揉揉脑袋，一拱一拱地挪走了。
小鸡子大获全胜，胜利笑容诉说革命喜悦，坐好、拿出书，开始认认真真课前预习。
杜见锋背对着小鸡子，嘴唇抿得死紧，简直疼死他了！可是面子不能丢，该有的架子还是要拿出来，他拱到自己的半张桌子上，一吸鼻子，吸回去刚才疼的瞬间差点憋出来的眼泪。
他娘的这小鸡子手劲真大！牛肉大葱又一吸鼻子，这才慢吞吞坐起来。
孙马车溜达过来，一屁股坐上杜见锋的课桌，俩人嘀嘀咕咕，一直嘀咕到了上课。
许一霖回到家，今儿三中教师全体会，下午两点就放了。牛肉大葱跟一帮男生留在学校踢比赛，许一霖生怕被人拉上场当替补，赶紧抓个没人的空子溜了。
他倒也不是不积极参加集体活动，主要是对足球有阴影。小时候学校里踢比赛，逢他上场必被闷，一场友谊赛下来，别的小朋友欢欢喜喜回家了，李玉新就得去医务室接孩子；到了初中，许一霖身高腿长，被选上当守门，别的守门见球就扑，许一霖是球见他就扑，一场比赛踢完，队员们高高兴兴交流感想，许一霖就得捂着鼻子去医务室治伤。
于是多年经验告诉他，在你的内心深处，在你的童年或者更遥远的上辈子，你做了个孽，今生足球见你如见仇人，破解之法只能是真爱自己，远离友谊赛。
杜见锋踢了三圈，俨然一个满场飞。他浑身使不完的活力，往好听了说是青春正胜，往不好听说像个疯子，孙马车带球直传，对方守门员正神游天际，哼哈二将一路配合，球进了！
进了也就进了，大伙儿对友谊赛看得很开，唯独哼哈二将激动地抱成一团，末了杜见锋还把破汗衫脱了，绕着操场狂奔一周，甩了别人一身汗。
正闹得开心，操场边上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扒出个脑袋，一看是孙马车他妹妹孙小窗，孙小窗也跟着绕场子飞，两根麻花辫飞起老高，到底撵上了光着膀子犯病的杜见锋。
「小锋哥！快回去！你们家出事儿了！」
孙小窗急得口齿不清，抓了杜见锋的胳膊就跑，孙马车还沉浸在获胜的快感里不能自拔，一回神看见妹妹正扯着发小儿往外跑。
「小窗儿！」孙马车边喊边追，孙小窗回头：「哥！小锋哥家出事儿了！你赶紧来！」
三个人一路猛跑，杜见锋让兄妹俩前拉后推，仨人跑了十分钟，看见胡同口站着孙马车的大妹妹孙小桌。
「小桌儿，怎么了？」孙马车气喘吁吁。
「有个贼在屋里翻东西，让我爸扭送派出所了！」孙小桌挺自豪：「我爸刚出车回来，一进院儿就看见贼了！我爸见招拆招，兵来将挡，那身手，赶上杨子荣了！」
「那我们家呢？」杜见锋抓个空子赶紧问。
「你们家没事儿！翻得挺乱，可东西没丢，」孙小桌一抹脸：「就是你们家那个小南方人受了点儿伤，在刘主任家里躺着呢。」
「操！」杜见锋一拍大腿：「老子去看看！」
孙小桌看着三步跑没了影儿的杜见锋，一头雾水：「哥，小锋哥他怎么啦？」
孙马车抻抻妹妹的衣服，又把小窗的裤子往上提提：
「没事儿，就是野百合有了春天了。咱回去给他拾掇拾掇屋子去。」
「刘主任！刘主任！」
刘茂青正站在门后头拧手巾，风风火火进来个杜见锋，门板咣当撞上老爷子的腰。
「刘主任，那什么…」杜见锋进了门，看见刘老爷子正捂着腰龇牙咧嘴。
「屋里头要是没人呐，就把帘子拉上，甭让外边儿看见。你妈成天马大哈，今儿就遭贼了吧。」刘主任慢慢直起腰：「我这儿也一样，你要是进门呐，头进来的时候招呼一声儿，让我有个准备，以后残疾了也好知道自己是怎么残的。」
「对不起，刘主任，我…」杜见锋挺不好意思，刘茂青以前是国棉三厂医务室主任，退休了当上居委会主任，大伙儿就还喊他刘主任。赶上街坊四邻头疼脑热不值当上医院的时候就来找他，他给人弄几片便宜好使的药，吃了也就好了。刘茂青打了一辈子老光棍，晚年全靠甲十排的街坊四邻留意着照顾。刘茂青对小辈儿人都挺疼爱，也挺受尊重。
「知道你着急，这是你们家来的那个弟弟？」刘茂青揉了揉腰，拧干手巾，带着杜见锋往里屋走。
「让人给了脑袋一下，没大碍，鼻子流了点儿血，多亏了他，死抱着那贼不撒手，碰巧老孙看见了就给摁住了。」他把手巾递给杜见锋：「去给你弟弟擦擦脸，让他缓缓再走。我去趟派出所。」
杜见锋点点头，接了毛巾，转身坐在床上。
小鸡子脸都有点儿肿，鼻子头上一块红，嘴角也青了，看来搏斗场面相当惨烈。杜见锋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怪难受的感觉，他应该是挺不待见这个小鸡子，虽然这阵子这种不待见慢慢减少，但总不该是转换成难受，他闹不清这种情绪的转换是怎么回事。床上的小鸡子闭着眼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人给打晕了，醒了要成个大傻子就麻烦了。
『你干嘛呢？』
杜见锋吓了一跳，差点蹦起来。
「你没晕过去？」
『晕过去什么！我英勇着呢！』小鸡子挺兴奋：『那贼还挺抗打，我降龙十八掌，他就沾衣十八跌！最后我来了个打狗棒法——就你们家火筷子——别说！一招制敌！』
「一招制敌还让人给揍了？」杜见锋气不打一处来。
『敌我斗争中总会有必要的牺牲嘛！』小鸡子滔滔不绝：『我们俩在家里滚起来了，后来打到外头，碰上马车他爸，当场就给制服了！』
「那怎么你躺下了？」
『制服了之后，我本来是要跟着去派出所，结果走几步就站不住了，这才没能圆满凯旋，放心吧！你家东西都没丢！』
杜见锋懒得理他，一身的热汗顺着风跑成了冷汗，这会儿才又觉出身子回温。他把手巾扔进许一霖怀里：「那你自己擦脸吧，老子回去看看，你觉得没事儿了就自己回去，老子可没空管你。」
『老子也没让你管。』许一霖捏着手巾，使劲擦脸。
==未完待续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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