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往圣继绝学 【凌李·校园】
第二十章
凌远稀稀拉拉的拉着小提琴，琴弓一直打滑，蹭来蹭去，发出刺耳的噪音。
家里没有人，父母去给寒假要回来的大儿子挑双人床。凌远结束了睡上铺的生活，搬去阳台。凌景鸿找工人给阳台里面贴了泡沫保温层，好在他明年就要上大学，阳台睡到六月就可以不用睡了。
双人床要买实木的，家里到时候肯定也要重新装修。凌远脑子里乱七八糟，心不在焉的练琴，翻了一篇琴谱，准备再来一首大顿特。
琴弓又是一滑。
去他妈的，今日不宜练琴。
凌远懊恼地叹口气，开始收拾房间。
阳台说好也不好，但总有额外的惊喜。比如阳台的窗户非常大，坐在床上能看见外面高高的树和居民楼；阳台空气很好，沁凉，比屋子里氤氲着厨房气味的空气要新鲜几十倍。阳台比较冷，晚上肯定是要盖得厚一点，好在他们家人手一个电热毯，取暖不成问题。
凌远收拾来收拾去，一尘不染，干干净净，他坐在床上发呆。
“熏然，今天周末，来我家给你拉许美静听？”
凌远发了短信，攥紧拳头，李熏然的回复速度代表他内心的焦灼程度，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一分一秒。
过了十分钟，李熏然回复：“不用了，我在方晶晶家看电视”
“那我也一起去看吧”
“演完了”
“那我找你，咱们去看枪战片”
“没带钱”
那边像是知道自己要回复什么，马上又跟进来一条：“有点累，等会回家睡觉”
凌远被来来回回噎得哑口无言，他气恼地扔飞了手机，把自己摔在床上，小床晃得颤悠悠，顺着大开的窗户荡到了天边。
天边有朵五色云，上面空空荡荡，孤孤单单的云舒云卷。
凌远离开了床，踏上五色云，俯瞰着他看不懂的人间。
一个冬天，一个夏天，又一个冬天。他看着人间车水马龙，喧嚣热闹。冬天寒风吹着脸，夏天树上鸣着蝉，他在五色云上看见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凡间景象，不是他努力端着的优雅从容万众瞩目，而是一场实实在在的烟火人间。
他回忆着和李熏然第一次见面的寒假，他极尽优雅表现自己的高贵冷漠，完美无瑕的完成一次小提琴技术炫耀，然后理所应当的接受着赞扬夸奖，他凌远始终是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艳羡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，他弯着嘴角，露出十几年来早就习惯的虚伪笑容，落落大方。
然后他的表情忽然僵硬，一股搅拌着胃酸的橘子气味扑面而来，虚伪的优等生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优雅从容被打破，一只吐得黑白不知的小骆驼正捂着肚子，橘黄色的呕吐物在优等生的脚边流淌。
凌远的优雅从容迅速褪去，虚伪的面具被暂时摘下，他看着满地的橘子砸了他的个人专场，但他很快乐，呕吐的那个家伙打开了他心中对小提琴这项艺术的愤懑，没错，他也每天练琴练得快吐了。
他打开了记忆的闸门，坐在云端想了又想，想起小骆驼扛着大书包驼铃声声，想起他对着自己赔礼道歉点头哈腰，想起他拿着手机认认真真输入号码，想起来在自己最无助最想死的那个晚上，李熏然披着一片月光而来，带他回家。
复印室逼仄狭窄，那是他最光怪陆离的一个梦。凌远无数次回忆着李熏然美好健康的肉体和咸津津的皮肤。李熏然的体味引导凌远进入了一个梦境，春风十里，桃花万重。
他是无肠公子，李熏然就是那捉蟹的渔夫。斗大的锅煮着他，让他心肝俱软，甲壳（qiào）通红，心甘情愿给那渔夫做了下酒菜，指上沾腥洗尚香*。
凌远坐在云端回忆，他有十成十的欣喜，都来自李熏然；他有十成十的爱意，都给了李熏然。
这么好的李熏然，怎么能不在这朵云上坐着？他怎么能躲着我？
凌远猛地睁开眼，一个骨碌翻身下床，抓了手机抱了衣服就飞跑出去。
他跑到李熏然家楼下，上楼敲门，没人应；他又给李熏然打电话，对方竟然关着机。凌远骑着自行车到处转来转去，他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李熏然了，他疯狂地想见他，想摸他，想亲他，他骑着车，冷风吹得他眼睛通红，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也第一次知道他那无肠的身子里，已经满满填上一颗叫李熏然的心。
李熏然看着电视机上大大的一个“完”，抻了个懒腰，摸了摸方晴晴的脑袋。
小姑娘靠着自己的哥哥昏昏欲睡，哥哥干脆已经梦了周公，兄妹俩对电影的鉴赏能力如出一辙，李熏然关了电视，拍了拍哥哥的脸。
「方舵，我走了啊」
方晶晶努力睁开眼，怀里的方晴晴也跟着睁了眼，两对大眼睛盯着李熏然，目光里都是刚刚睡醒的懵懂。
「我说，我走了，电影演完了」李熏然解释着。
「啊？哦！」方晶晶明白过来，把妹妹从身上抱下去：「我送送你啊？」
「不用，我认识路」李熏然看着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扒着哥哥站着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：「晴晴，哥哥走了」
「然然哥哥再见！」
「再见」
李熏然绕出百春路，天色全黑，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。
没电了？破手机。
他裹着大衣，不知不觉走到了和凌远约着吃面的那个江边公园。他沿着江边的路走啊走，想起棚户区里的牛肉面，四川老板胖乎乎的笑脸，上菜小妹两颊通红，眉毛弯弯。
我想走一条春花万重的大道，
大道上有你，有云，有自由。
我们可以不吃不喝，整日整夜摇着旌旗呐喊；
我们可以不休不眠，直到我们的军师飞奔而来，带着胜利的捷报。
我每天如此忧郁、难过，跌跌撞撞；
时而疯狂，时而叹息。
我少年的心性里承担着太多的爱意，
对你。
我寻觅的大道百花烂漫，
彼得拉克的夜莺站在枝头高歌，
贝阿特丽切带我离开炼狱。
爱情已经刺穿我的身体，
我不知所措，身无寸缕。
湖边的月桂树下长眠我的一场爱，
蚂蚁被我爱情的甜蜜哄骗，它们分食、咬啮，借此求生。
我左手擎着五个麦饼，
右手捧着两条鲜鱼，
神为他们祝了福，赐我走入荣耀的秘境。
我想立刻汲取秘境里的光芒，
我想飞快捕捉秘境里的片羽。
神却告诉我不能着急，他说爱情是永不止息。
我捧着神送给我的时间——足足有一千万年——我都想送给你。
你拿去吧，
拿着它们去爱我，或者爱别人。
你拿去吧，
拿着它们换取你人生的意义。
夜幕降临，我在开满春花的大道上守护着你。
我已经把我的心沉进水底，
我让我的玫瑰悄悄绽开，
为你。
我回想起你的手指划过我的身体，
谢谢。
这样就已经足够。
「李熏然！你给我站住！」
*出自：【清】曹雪芹《红楼梦》
==未完待续==
诸君，早啊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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